【原创】碧华年第一世大纲
一切的变故都起源于黄历八千七十一年，二月十二的那天晚上。
那天是花神节庙会，华澹邀请碧空一块去玩，但是师姐事先跟师妹有约了，那时师弟跟师妹因为一些小事闹的有点不太愉快，所以不想跟师妹碰面，就自己约朋友一块出去玩了。
然后那天晚上他被绑架了，因为师姐没跟他在一起，所以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别人都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也就没去找他。
师姐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师弟还没回来，就发了个信过去，那时华澹玩得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她也就没太在意，先洗洗睡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华澹还是没有回来，师姐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连忙去找，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问了一路才晓得师弟昨天晚上就不见了，他联盟去找师尊求助，却已经迟了。
她再也找不到华澹了。
那年华澹十六岁。
——
华澹是被那个天剑宗的张震绑架的，为了从他口中得知事件心法的秘密。
华澹又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呢？他吃了很多苦，受了许多折磨，可他没有放弃，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师姐和父亲一定会找到他的。
——可是那个时候，一直都没有人找到他。
一直，一直。
最后，当张震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时，华澹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张震原本可以直接杀了他，但是他顾虑着华阳是否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担心这样做会暴露自己，所以他并没有杀了他。而是挖出了他的眼睛，拔了他的舌头，让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这还不够，为了不让别人认出他来，他还毁了他的容貌，弄坏了他的脑子，将他卖到了黑市。
黑市是最好的销赃地点，多少东西入了黑市就再无踪迹。对货物来说，那里就是一个地狱。在那里华澹经历了诸多自己以前想都没有想象过的黑暗，在那里他失去了尊严，骄傲，失去了作为人的一切。在被人榨干自己身上所能拥有的最后一滴价值后，像块烂肉一样被丢到了垃圾堆里。
可他居然没死，他居然就那样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他想回家。想见师姐和父亲。即便他现在已经容貌尽毁，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时而清醒时而癫狂，但在清醒的时候他还是想回家，想回到家人身边。
这种想法支撑着他活下去，支撑着他吞咽下一切苦楚。
他流浪了很久，以垃圾为食，以乞讨维生。因为看不见，所以辨不清方向。因为脑子很多时候都是糊的，所以他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因为找不到吃的，所以他只能咀嚼着那些能到他手边的一切事物，不管是骚的还是臭的，或者腐烂发霉的。
终于有一天，他听到了某个熟悉之人的声音，那或许是他的哪个朋友，他朋友很多，记不清所有人的名字，但是声音相貌之类的，他还是记得的。
他向那个声音摸索过去，想寻求他的帮助，求他带他回家，哪怕只是带一句口信也好。
“哪来的乞丐，走开走开！”那人没有认出他，只是嫌恶的避开他，以前这个人想跟他说一句话都得眼巴巴的等着他心情好，然而现在他再三纠缠，也只能等到他狠狠的将他踹倒在一边，说一句：“真晦气！”
以前，这个人在他手上撑不过三招，现在他一脚就能把他的肋骨踢断。
他摸着自己纵横交错的脸与凹陷的眼眶，突然意识到，那些人已经再也认不出他了，他们怎么可能再认出他来呢？只怕他自己站在面前，也认不出这个浑身油腻，散发着恶臭，形容枯槁，眼瞎又哑，满脸疤痕的疯乞丐是自己了。
他已经不能再回去了。
肋骨断裂的疼痛让他久违的清醒，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能肆意妄为的小少爷了，失去了所有能让他骄傲的一切的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他放弃了流浪，清醒的日子也越来越少，总是迷迷糊糊的，之前被打的伤口也一直没好，但是好在他已经不在乎了。
反正活着也不过就是得过且过，苟延残喘，不如就这么死了，倒也算清静。
就在这种时候，碧空找到了他。
“师弟？”
他以为他又做梦了。
他闻到了那淡淡的阳光和竹叶的味道。
有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很轻很轻，像是担心弄坏他一样，温柔地握住了他。
“师弟……我找到你了。”
他突然就没办法呼吸了。
“……师弟，我们回家。”
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师姐将他抱起带回了家，给他剪发，洗漱，固定肋骨，包扎，喂饭。
顺道一提，在给他洗澡的时候，师姐不顾他的反抗，干脆利落的把他一掌敲晕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还模模糊糊的想着，真不愧是师姐。
他就这样被师姐带回了家，在她的悉心照顾下吃药，养伤，重塑筋骨，修复容貌，碧空甚至找来了一对碧海珠给他安上，让他可以借着碧海珠重新看见世界。
每天，当他醒过来，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被人喂饭的时候，他依然恍惚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日子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曾经漆黑一片的世界，失去的舌头，空荡荡的丹田都告诉他，还是有什么发生了。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在意识偶尔清醒的时候，他曾试图用文字与碧空交流。
她回答：“师弟就是师弟。”
这是什么回答？
“因为师弟就是师弟，所以我一定会认出你的。”
他依靠着这种方法与师姐交流，断断续续地知道了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
也知道了当他被碧空从街头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37岁了，失踪了整整二十一年，已经比他跟师姐相处的年岁多了快两倍。
而这二十一年里，害他沦落至此的张震突破了瓶颈，正式跨入了大乘的门槛。
师姐，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的手指在碧空掌心一遍遍划过，指甲几乎划破了她的手掌。
然后她回答：“好。”
可这何其艰难。
大乘期修士在修真界是有特权的，能修炼到修炼到大乘的修士寥寥无几，基本彼此都认识，至少是听过名号的那种。而且因为活得久，各自牵扯的势力也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两位大乘期修士之间若是有了恩怨，起了冲突是很难了结的，大多会选择私下处理，哪怕这处理方式并不让所有人满意，但是没办法，各大门派的长老之间可以有私怨，可两个正道门派绝对不能撕破脸。
而且除了已经残废半疯的当事人口中的证词，他们其实并没有掌握到决定性的证据来指证对方。
至于抵命，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会有人让一个大乘期修士替一个残废偿命的，哪怕这个残废是另一个大乘期修士唯一的子嗣。
——这就是所谓的特权。
知道这一结果的时候华澹沉默了很久，他刚刚被接好的舌头被他咬出了血。
“他不肯，因为他其实……不那么爱我。”
其实大乘期修士之间还有一个方法了结恩怨，那就是一方杀死另一方，人一死，不就什么恩怨都了结了吗？只是这事后要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一般人不肯。
华澹原本就被父亲冷落，他失踪之后最先放弃寻找的人也是他，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亲自去找过。如果当时他肯插手，如果他当时愿意强硬一些，说不定华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可是没有如果。
的确，亲生父母也未必需要爱自己的孩子胜过自己，华澹他明白，也心里清楚，但他只是失望，只是非常非常的、失望。
“师弟，不要难过，我会杀了他的。”
可是师姐，我等不到。
他当然相信师姐一定会替他复仇，但是那得花上多少时间呢？
师姐现在也才刚踏入元婴期，离大乘太遥远了，他等不到。
他的根基已废，是被人活生生的连根拔走的，他再也没办法修炼了。
从那天起，他就只能像凡人一样成长，衰老，然后死去。他的时间最多不过百年，而且由于那些年的摧残，他可能连五十岁都活不过。
而他现在，已经四十二岁了。
他等不到。
他不想当他变为一堆白骨时，他的复仇才能完成，他想亲眼看着他去死。
可是他别无选择。
“既然你的根基是被他人夺去的，那你也夺去他人的根基，不就可以继续修炼了吗？”
那人说的法子是纯粹的魔修之法，为正道所不耻。
但是他心动了。
那些时光果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如果是曾经的天之骄子绝对不会这样，但是现在，他会。
因为比起让师姐代替他复仇，他更想亲自动手杀了他。
哪怕出卖自己也没关系，反正他早就没什么东西好失去了。
那一天，华澹又一次的在碧空的世界里消失了。
这一次，他是自愿的。
——
于是等碧空回来的时候，她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碧空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那个时候碧空当时不在华澹的身边，所以她没办法搜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因为没有证据，所以碧空没办法留下一位大能，因为她太弱小，所以她连和怀疑对象对峙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她太无知，所以只能眼睁睁的让华澹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
而她找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的师弟也因为自己的弱小，没办法替他讨回公道而离开她，自己去寻找复仇的方法。
她又一次的失去了他。
但是没关系，她会再找到他的。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第一个十年过去后，有人劝她放弃，毕竟以华澹当时那个身体状况来看，他说不定已经死了。
但是碧空没有放弃，这才刚开始而已。
当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十年过去后，碧空依旧在找华澹，来劝她的人大多已经放弃，更多人心里则是确定，华澹一定死了。
就算没死，他也已经是一个垂暮老者了，带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她回答，他是我师弟，我得带他回家。
第六个十年，师妹死了。她老了，已经是个一百岁多的老婆婆了。她资质很差，一直都没过练气期，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算是高寿了。
她没问碧空为什么这么执着，只是笑呵呵地说，我到那边替你问问，要是看到那小子，我就过来告诉你就别再找他了。
她回答：好，路上小心，别摔着了。
她气鼓鼓的说，别小瞧我。
她说，嗯，好。
那天晚上，师妹就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看见碧空笑了。
那年，碧空一百零三岁。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在碧空快三百岁的时候，魔修与正道之间爆发了一场战争。
那场战争死了很多人，魔修显然是有备而来，正道被打得节节败退。
但没有人想到九门之中先被灭门的居然是天剑宗。
剑修是战争中的主要战斗力，而天剑宗就是输出这战斗力的重要门派。虽然在战争中绝大部分有战斗力的弟子都被调往了战场，但是留守的战力绝对不低，谁没想到这昔日的天下第一剑宗居然是九门之中第一个被灭门的门派。
听说天剑宗的留守弟子被屠了个干净，连长老都不例外，没有一个活口，紧急回宗的弟子们看到的只是昔日同门残破的尸体。
听说天剑宗只有张震长老没有找到尸体。
有人疑心他是否死了，有人疑心他是否与魔修勾结做了内应，毕竟当初他寿元将近的时候突然突破就很让人可疑了，但是没有人明说，毕竟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很打击士气，可是流言蜚语总是少不了的。
那些流言蜚语并没有传到碧空的耳朵里，作为难得参战，不怕因果的高阶修士，她很强，强到很多人都没办法跟上她的节奏，所以她总是独自作战。她的强大保证了她能像一个杀神一样，在敌营里七进七出而毫发无损，所以一些很危险，又需要单独行动的任务，往往都由她来承担。
这次她接到密令去诛杀无心老祖的左使，刚好与前去屠门的左使错过了，但是没关系，她一直都很有耐心，可以一直等下去。
当与密文中描述的一模一样的左使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动了，在剑与剑交锋的那一瞬，她认出了他。
“……师弟？”
——这真的是不能再糟糕的重逢方式了。
但是，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
华澹知道，只要他和师姐还活着的一天，就总有一天会相遇，所以他在结婴时特意将自己的形体样貌通通变换，新长出来的面貌跟过去的他没有半分相似，连声音和头发的颜色都不一样，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能认出我？
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碧空回答：
“因为师弟就是师弟啊。”
她甚至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平静而温和柔的笑容。
“师弟，我们回家吧。”
因为师弟就是师弟，所以我一定会认出你的。
是了，在他失明的那个时候，她也一定是露出了这样的笑容来迎接他回家，比起那个时候，现在的这些伪装在她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她总是能认出他来的。
可是师姐，我回不去了。
“……你认错人了。”
我回不去了啊，师姐。
做下了那些事的我只能将自己的过去全盘否定，才能够继续的活下去。
我不后悔，在将他们全部杀掉的时候，我很开心。
在抹杀昔日同盟的时候，我的内心没有任何愧疚。
在吞噬他人修为来滋养自己的时候，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
我已经不再是华澹，不再是你的师弟了。
我是无心老祖座下左使，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恶贯满盈的魔修。
“我没有认错。”师姐有的时候就像个小孩一样固执，认死理：“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还没有替你杀掉他。”
张震吗？没关系，我已经复仇了，与其让他直接死去，倒不如让他活着品尝完我曾遭受过的痛苦。
“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好久。”
“师弟，跟我回家吧。”
“不然的话，我只能把你打晕扛回去了。”
他哑然失笑，还是老样子，真不愧是师姐。
可是师姐，现在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华澹自从走了魔修的路子之后，进阶就异常快速。他也不吝啬方法，只要能变强，他什么样的法子都可以尝试，短短百年，他便突破了洞虚，这次吸收了张震的所有功力后，他更是隐隐有突破至大乘的迹象。
至于碧空？她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走正道修炼的法子，现在才刚到洞虚期。虽然已经算是天资逼人了，但比起华澹还是差了将近一个境界。
是以，她输了。
当华澹拿着剑对准碧空的要害时，他迟疑了。
这是不应该的，作为魔修与正道，他应该杀掉她；作为无心老祖座下最得力的助手，他应该杀掉她；作为知道他过去的那个人，他必须杀掉她。
我应该现在就把她杀掉，这样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了。
可是我舍不得。
他心底那个小男孩哭得眼泪汪汪，声嘶力竭，抹着眼泪在喊，师姐。
他舍不得。
这个人是陪伴那个小男孩长大的人，是把他宠得乖张任性的人，是找了他很多年的人，是想带他回家的人，是从始至终一直爱着他的人。
他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可是师姐，我真的、回不去了。
“我终于赢了你一次，师姐。”
没有必要再否认了，在他没有杀死她的那一刻起，一切否认都没有必要了。
你赢了，你把那个哭包小男孩带了出来，将我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心防击碎得溃不成军。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个输家。
——
华澹放碧空离开了，但他并没有跟她一起走。正如他所说的，他回不去了，而且就算他回去了，他带给师姐的也只是无休无尽的麻烦，还有通敌叛门的风险。
和师姐分开之后的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杀人，灭门，修炼，练剑。他们并不能经常在战场上碰面，倒不如说他一直避免着这一情况。凡是有可能碰见师姐的场景，他都换右使带人过去。
然后日子似乎又过了很久，某一天传来了右使被碧空杀死的消息。
师姐又变强了。
但无心老祖不这么认为，“女人就是心软，即便有着天赐的天魔之体，也不过就是个心软的废物，成不了大器。左使，”他唤华澹：“你应该不会这样吧？”
无心老祖是除了师姐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他过去的人，也是当初诱导他走上魔修之路的人。
“当然。”当然不行，那可是师姐啊，打架可以，打死舍不得。
无心老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别死了呀。”
但是先死人的那个人反而是无心老祖。
正道死伤过于惨重，终于让那些隐居不入世的长老们慌了，这些高端战力一旦步入战场，就彻底碾压了魔修。
本来魔修就因为杀孽太多，导致天罚太重，高阶战力反而寥寥无几。原本低阶魔修的人数优势在高阶战力的面前也沦为了炮灰，无心老祖也只能从幕后站出来，上了战场。
然后正道针对无心老祖的陷阱成功让无心老祖道消身死，代价是数位高阶修士的陨落。
其中便有华澹的父亲，曾经的师尊，华阳。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华澹意外的没什么感觉，他忙着收拢魔修的残余部队，又凭借着自己大乘期修为和破格的战斗力被推上了魔尊的宝座。
虽然正道伤亡惨重，但是魔修更是不济，战争已有颓势，正常来讲，本应该是由他这个新上任的魔尊带领残部找一块地方休养生息，再待时机。
可是华澹不，他继续带领着魔修与正道死磕。
华澹并不傻，他只是疯了，不过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华澹很讨厌正道，但是他更憎恶魔修，当年若不是那个该死的道貌岸然的正道，他就不会沦落至此，而当初剥夺了他修为根基的人也是个魔修，他两边都恨，两边都想让他们去死，所以让他们同归于尽是最好的，不能同归于尽，那让他们元气大伤也好。
正好正道与魔修相互厮杀了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无法和解，继续死磕反而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于是便这样继续打下去了，打到后来双方都死伤惨重，双方内部都隐隐有人想要结束这场战争，便有人提出了条约和解。
华澹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魔修这边也有人不干了，但是华澹不管，有反对意见者死，反抗者死，逃跑者死，怯战者死，总之死法多样任君选择。
这样的高压之下，出现问题是必然的。华澹最后被自己的部下给下毒围攻了，真真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不过，虽然管理部下是畜牲级别的残忍，但是华澹的武力也是牲口级别的。敢反抗的部下全都死翘翘了，华澹杀到兴头上顺道还将整个行宫的人都一块剁了。
反正他都要死了，让所有人跟他陪葬又有什么关系呢？
华澹杀尽兴了，打算找个舒服的地方等死。
他看到一个人，突然笑了，“呀，师姐，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就像是临死的美梦一样，她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师姐了，但是他一直在关注她。
这些年，碧空的修为飞速上涨，多次的生死之战让她的境界一再飞升，已经隐隐有取代死去的师尊成为天下第一剑的趋势。
之所以还没有成为是因为华澹曾经打败过她，现在他中了毒，快死了，再不拿剑捅了他就没机会了。
“闭嘴。”
师姐好像生气了，为什么？华澹想了想自己可能惹怒师姐的原因，这么一想还挺多的，压根不知道是哪一条。
不知道那就算了，反正让他闭嘴是不行的，现在闭嘴，他哪还有机会继续说话呢？
“师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回家。”她干脆利落的把他扛起来带走。
“我哪还有家啊……”
“我就是你的家人。”
“有一个魔尊当家人，你在正道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又不在乎那些东西。”
“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
“你。”
“……”
“我现在带你回弑剑峰，只要你不离开弑剑峰，就没人能找到你。”
弑剑峰是只有修行过弑剑心法的人才能进出的地方，在师尊已经死了的现在，那里就是只属于他们的禁区。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这是窝藏战犯，包庇魔修，一经发现，亦是同罪。
“知道，但我不在乎。”她的声音低低的，很哑，华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那是哭腔：“师弟，拜托了，别死，我只有你了。”
“……已经来不及了，师姐。”
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师姐，你若是能够早点找到我，该有多好啊，你要是在我十六岁的那天晚上找到我，该多好啊，现在，太迟了。”
“对不起……”
“不是师姐的错，是我自己任性……”
要是当时我能听话一点，大方一点，别那么小气，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我真是个愚蠢透顶的家伙，这么多年了，我一点长进都没有。
华澹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与此同时，碧空的故事也结束了。
她没有死，只是对于碧空来讲，她所有的故事都在此刻终结了。
当她所有在意的人都一一死去的时候，它是碧空还是谁重要吗？它可以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不再难过而成为更好的人。她可以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开心而成为最好的姐姐；她可以为了自己在意的人成为最好的守护者；她也可以为了自己在意的人成为一个毫无良知，窝藏战犯的人。
只是为了，她所在意的人而已。
现在，它不再是她了。
所以，她的故事结束了。
那年，是黄历八千四百年。
它独自在人世间活了很久，活了许多许多年，有人走近过它，却再也无法开启它的故事，它就这样安然的，孤独的活着，直到飞升的那一天来临。
它顺其自然渡过了雷劫，然而在飞升的那一刻，它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
世界因此而变得动荡不已，在动荡不已的世界里，它转动了时间之轮，逆转时间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十六岁的那年。
“师姐！”
那一刻，它又成为了她。
《碧华年·第一世》完
其实这些都是早就想好了的东西，但是现在开坑太多了，如果不马上记下来我怕弄混了，如果看了这个估计就能明白正文里的一些事情了（估计吧，并没有什么信心）但是写的时候真的感觉自己是个后妈，有些东西根本不能细写，略写我都哭成狗了，实在是不能写，那是要我泪崩成河。
我大概真是个后妈。